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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 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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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巴偶遇給了我不錯的期待,下一步的交友計劃是尋求更多的“偶遇”。

好久以來我都沒再在大巴上見到過金英年。從最早的一班大巴,到壓著遲到臨界線的最晚的一趟大巴,我輪換著坐,結果是一樣的失落。

我改變了作戰策略,每天乘坐最早一班大巴在校門口堵著,一邊背書一邊掃視來來往往的人群。看到金英年來了,就快步走到他前面,假裝不經意的樣子與他保持一段距離,並先他一步到教室。

金英年只要擡頭,就可以看到走在他前面的我。

班裏很多同學的桌洞裏都放著小鏡子,韓昶就有一面,我突發靈感,在批發市場買了塊輕質透明裝飾玻璃,玻璃上畫著幾株竹子,並寫了“竹石”二字,一派勵志象。

我將它擺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,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金英年。除非坐在我的座位上,否則任何人都無法察覺這個小秘密。我忽略了韓昶這個大麻煩。

看見韓昶在我座位上捧著我杯子偷喝水的時候,我就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妙。

韓昶問我為什麽經常對著一破玻璃笑得那麽奸詐,我直接說因為裏面有金英年。

他問我是不是喜歡金英年,我點頭說是,我確實喜歡金英年。韓昶又問我有多喜歡金英年,我說只要見到他就很開心,天天想著來上課,完全不想過周末。韓昶問是什麽時候開始的,我說不清楚,要真要說的話,應該是開學第一天吧。

韓昶無緣無故晾了我好幾天,跟他說話愛搭理不搭理的。好處就是他終於不再跟我搶水喝了。韓昶一周的零花錢相當於我幾年零花錢,看到他主動去買咖啡買牛奶買他想喝的飲料,我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。

在我的認知裏,男生喜歡賴床,洗頭發、整理發型、試穿衣服……總之可以在鏡子面前消耗二十分鐘,卻不肯拿出五分鐘的時間吃早餐。有些男生會帶些早餐,我沒見過金英年在教室吃過東西。

經常不吃早餐對身體極度不好。醞釀了許久之後,我終於鼓足勇氣問金英年要不要吃我帶的早餐,借口說我一個人吃不完,丟掉太浪費。

金英年居然沒有拒絕,這讓我受寵若驚。

每天的早餐變得讓我非常期待,我變著花樣帶兩份營養早餐,不往學校帶蜂蜜檸檬水了,改成鮮榨的果汁,為此,我不得不早起二十分鐘和榨汁機較勁兒。可喜的是,金英年桌上也有了杯子,那個杯子專門用來喝我帶給他的果汁。

你一口,我一口,馬上成為好朋友。

在我正火力全開,奔著友誼萬歲的方向一走就是幾萬裏的時候,韓昶有動作了。

他趁我去洗手間的空當把我的果汁喝了個底朝天,這就是說他把我和金英年的份兒都喝進去了。

各種罰款、罰金、拘留……的名詞以及法律條例在我腦子裏鬧排排坐,我覺得我的權益受到了嚴重侵害。犯什麽過錯會被吊起來暴打一頓?喝進去的能不能吐出來?吐出來也不能喝了。

沒想到韓昶真吐了。

被兩個同學從洗手間駕到了醫務室。我跟著走了一遭,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,把人用擔架擡到操場,來了輛直升機把韓昶給拉走了。去操場的路上,韓昶捂著肚子問我:你每天給金英年喝的是什麽玩意兒?我怎麽嘗著像感冒藥?以後再給他喝的時候記得先讓我試試毒啊……

我的罪惡感飆升。

韓昶回學校後,我心裏有點過意不去,問他想要什麽賠禮,他說想喝蜂蜜檸檬水,我數了數那個星期的零花錢,給他買了杯熱牛奶。

韓昶咬著吸管問我:“你是不是在追金英年?”

我當即否認。我想和金英年做朋友,朋友都算不上呢,怎麽到了韓昶這裏就成我追金英年了,我一口咬定韓昶思想上有問題。

“你從小到大有沒有看過心理醫生?”我問韓昶。

“沒有,幹嘛?”

“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,宜早不宜晚。”

“說啊,你到底有沒有在追金英年?”

“我只想和他交朋友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和我交朋友?”

“韓同學,難道現在我們兩個不是朋友麽?”

“是朋友!當然是是朋友!你看,朋友是倆月組成的對吧,日月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!你一曰我一曰,咱倆說的話最多,絕對的朋友啊!我就說嘛,我和你的關系怎麽著也要比你和金英年的關系近啊!聽你的!我今天回家就找個心理醫生!不過找心理醫生幹嘛?你有心理問題?”

“韓昶,我們的思維在不在一個空間?”

“這還用問嗎?不在不在!我看你這幾天精神狀態好得人都飄飄然了,你跟鬼一個空間!我活的好好的,你要飄一個人飄去吧,不要拉著我……啊啊啊啊啊,我的舌頭!這是什麽破牛奶!燙死我了!X!”

這一刻,我終於理解為什麽語文老師一提到韓昶,就露出一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了。

那時候,我萬萬沒想到,有那麽一天,韓昶會在創意上做得那麽出彩。

……

……

赟揚高中的餐廳裝潢得跟音樂廳似的,左邊是西式風格,放著西式餐點,右邊是中式風格,食物以中餐為主,餐廳中央是不算太大的噴泉,吧臺是就餐咨詢服務處,永遠有穿著旗袍的美女站在那裏,她們身後的木架上擺放著各種樂器,用花體字寫著:play me。

用餐就像自助,味道好,菜色多,樣式全,價位也令人膽寒。我一般自己從家帶盒飯吃,偶爾去餐廳改善改善生活。

課業加重,最近熬夜熬的厲害,我要了爽口的開胃小菜,點了份黑椒牛柳,一份披薩餅,選了塊垂涎已久的蛋糕來犒勞自己。點完我驚喜地發現今天是學校建校周年紀念日,餐點一律免費。

我找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坐下來享受美味午餐,金英年居然端著餐盤坐到了我對面,這比在火星上發現月球居民還要難得一見。

我盡量克制住用餐的速度,時不時用餐巾點一點嘴巴,卻像失去了味覺一樣嘗不出食物的味道,雙手出汗出得滑膩,捏著刀叉不順手,切得餐盤咯吱咯吱地響。

囧的難受。

我很少去西餐廳用餐。

第一次吃西餐的時候鬧了大笑話,把洗手用的檸檬水一口氣灌了下去,邊叫waiter再來一杯邊豪爽地用手掌扇風,結果亂動的胳膊肘蹭掉了杯碟,我還鉆到桌底去撿,waiter都無語了。

想到這裏,我臉上又是一陣熱。

“我吃不完,分你一些吧,這邊的蔬菜我沒動”金英年說。

機會來之不易,我識相地點點頭,發現他點的菜都是我愛吃的。

我為發現了一個與金英年的共同點開心得不得了。

“羊角面包給你吃”

有來有往才是來往啊!

後面的時光美好得不像是真的,直到我們面對面坐在酒紅色皮質沙發上的時候,望著餐廳裏熟悉的吊燈,我才找到一點真實的感覺。

我與金英年聊天就是這樣,一旦聊開了,你一句我一句,沒有終結點。具體聊了些什麽我沒印象,我只知道我們兩個人非常開心。

我是笑醒的。

醒來的時候我還笑著,在床上反應了幾分鐘才接受了這是夢的事實。撈過鬧鐘一看,淩晨四點多。

再見到金英年,我不知怎麽有點心虛。一反常規,想要避開他。

不知情的韓昶在我耳邊嚷嚷:哇!看你的黑眼圈,離遠了一看,我以為你帶著副黑框眼鏡呢!是想我想的難以入眠嗎?

我趴在桌上:“想蘑菇想的”

韓昶對我這答覆很滿意,就不再圍著我轉,出教室蹦跶著玩了。

周末和韓昶煲了三個多小時的電話粥,他看了一部令他振奮的熱血電影,急欲找個人聊一下感想,最後我耳朵發熱,韓昶的嗓子也啞了,他興奮地對我說我是真朋友,對他真好。

我心想我真沒對你好,要不是看在電話一通你就跟我說你打電話找了好幾個哥們,他們聽了一個多小時後掛你電話的份上,我也會掛你電話。你說話完全是我覺得我認為我想的模式,思維跳躍性強,想到哪裏說哪裏,這三個多小時下來我根本沒聽明白你都說了些什麽,相當於聽了三個多小時的高分貝噪音。

再一想這話還是不要湊這個時候說了,讓韓昶高興一下沒什麽不好。

晚飯前我去洗了牙,洗完之後自我感覺良好,想做點什麽,可就是想不起來我想做什麽。

夜裏我又夢到了金英年。

這一次我在夢裏就意識到我是在做夢了。

還是那組酒紅色沙發,一盞情調十足的吊燈隔在我們之間。

金英年翹著腿,以半撐額頭半枕著手臂的姿勢窩在沙發裏,閉著眼睛小憩,看起來閑適隨意。

我納悶不已:我認識的金英年不是這樣子的啊。金英年也會這樣?為什麽我會用也這個字眼?好奇怪。

我隔著不寬的矮桌探過身子想將金英年看得更仔細一些,突然想起我要做什麽了,我想和人接吻。極度渴望和人接吻。

夢境變得不可控制,我心裏大喊著不要啊,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,夢中的那個我還是湊過去貼上了金英年的唇,觸感柔軟,夢中的我因為這個偷偷的吻悸動不已。

金英年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睛——

我驚醒,環視房間四周,在黑暗裏喘息不已,韓昶問我是不是在追金英年——追金英年——追金英年——追金英年——

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。

我明白會做這樣的夢是因為我在白天所想事情的關系,喘了一會兒仍不能平覆,我扭開床頭臺燈,靠在床頭坐了一會兒。

又連續夢到了金英年幾次,後來的幾次不至於想吻金英年這麽離譜,但也靠譜不到哪裏去。中間做了個噩夢,夢見金英年轉學了,我傷心得難以言喻。

特地找了空閑時間爬到山頂,吹了會兒冷風,理了理我這段時間的反常表現,下山的時候,我就決定要追金英年了。

遇到什麽打擊,也不會放棄。

想和金英年做朋友都這麽難,做情侶定是難上加難。抗打擊力必須強,必須豎起銅墻鐵壁般的心墻!必須堅定信念!稍一遲疑,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。

越追越喜歡,越是喜歡追得越緊。生怕稍一松懈就被別人搶了先。

想起開學那天的種種,我都羞憤不已,羞憤的情緒在我追求金英年的那段日子裏變成了懊惱,尤為強烈的懊惱。

我曾天真地以為,如果一開始我不把自我形象毀得這麽徹底,說不定金英年會被我感動。很快我就發現這種天真的想法確實夠蠢,我把自己貶得太低,犯了死纏爛打到讓人厭煩的錯誤,又觸犯了各種男生討厭的禁忌,SWOT分析後的結果是,即便我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也行不通。即便有一天他被我感動了,那我們之間的感情依然不是愛情。

對於當時的我來說,不是愛情我也不在乎,我管不了那麽多。我只想和他在一起,拼盡力氣對他好,一切都隨著他的步調來。喜歡就去追了,追不上再追,一直追一直追。我要和他考同一所大學,一起畢業,和他結婚。我什麽都不管了,我只要和他在一起。

我從沒奢望過哪天能和他在一起,但我也從未懷疑過他終將會是我的。

我傻氣的執著,無知所以無畏,只換了一聲嘆息。

金英年應該喜歡的是淑女。

張愛玲在《圓舞》中說:真正有氣質的淑女,從不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,她不告訴人她讀過什麽書,去過什麽地方,有多少件衣服,買過什麽珠寶,因為她沒有自卑感。”

淑女應該不會炫耀他們喜歡的人。

我會炫耀,抓住每一個可以炫耀的機會去炫耀,還沒追到金英年,我就經常和人提起他,說他有多渣,有多麽多麽不好,心裏卻喜歡的不得了。想想那時也不過是想得到一份心理安慰,拉近我與他之間的距離。

周圍的人笑我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,活在虛幻中。我卻不認為這是件壞事,世界太喧嘩,世事太繁雜,活在其中的人無一例外都要被同化,人需要給自己留一處虛幻,這處虛幻容不得任何事任何人包括自己沾染,受了傷就在那處美好的虛幻世界裏躲一會兒,汲取繼續奔跑的力量,不拋棄不放棄,向著既定的目標前進。這樣就會少了很多抑郁癥患者,世界會發展的比現在還要迅速。

我跟閨蜜談過這個想法,她是我太樂觀才這麽想,純屬特例。

每每回想起年少時這一段的心理路程,我都要感嘆自己的天真。看似很執著,其實很容易就能讓我放棄追逐,金英年只需要找一個女朋友,表明他們喜歡彼此即可。在這種情況下,假如我是男的,金英年是女的,大家會說我癡情,是女的情況就不一樣了,大家會說我是第三者。

所有和小三搭邊的東西都是我的死穴。

背負著第三者的名聲再去追逐一份看不到絲毫希望的奢望,我覺得高中時期的我應該做不到。

戲劇化的是,我追金英年的那幾年裏,他一直單身,我追得轟轟烈烈、風雲變色,追得似乎連時間都無法沖淡這份不知持續到何時的狂熱。

狂熱終於平息了下來。自那以後,不是沒有遇見過有好感的男生,一旦發現自己似乎將這份好感流露了出來,我會不自覺收手,能不和人聯系就不聯系,強迫自己冷置這好感,慢慢就淡了。遇到追求我的人,我則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,癡心絕對的那種。千方百計讓他們不要喜歡我,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所謂的“喜歡的人”指的是誰。

繼金英年之後,我再沒談過戀愛,如果單方面的暗戀也算得上一次戀愛的話。

我有想過我喜歡什麽樣的男生,將許多類型的男生一一在腦海中略過,卻分析不出來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,會和什麽樣的人度此餘生。我等啊等,安慰自己說總有一天我的另一半會出現,從大學等到了畢業,從畢業等到了工作,我依舊不知道他是誰,在哪裏。直到有一天,周圍的人紛紛結婚了,父母開始催了,愛情變成了理想主義,要以結婚為目的去相親了。我意識到自己該找個人組成一個家了。不是孤獨或孤單,是年齡到了而已。

相親可以快速促成一樁婚姻,但是抱著相親的目的去見面的人,相處起來多少有些尷尬,考慮更多的是對方的家世如何、事業如何、父母如何、容貌氣質如何,至於人品性格,多是道聽途說。

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,不是兩個人相隔多遠,是彼此之間,相隔得越來越遠……越來越遠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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